记忆不会随时间风化

        心脏病科转来一位特急病号，主治医生梁宇随意瞅了一眼手术单：“方志宏！”心跳不由得加快。真这么巧么？再一看填的职业栏：教师，没错！
        望着病历单，他的思绪不由得跑回了初中时的那件事——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一节语文课，梁宇又未完成作业，被老师检查出来了，“站起来!”老师生气了，“你总是不完成作业！”方老师是一位严厉的老师，对学生要求苛刻，同学们都有这种感觉。
        “老师。昨天我……”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想听理由！”老师气得脸白，“你的理由和你的无知一样多!今天必须补完，补不完别回家!”
        “老师，我不会做。”
        “不会做，就要上课听讲，不听，怎么会?!一上课你就东张西望，引得别的同学上不好课!”
        “开始上课！”方老师训完梁宇后，开始上课。
        讲着讲着，方老师突然走下讲台，几步跨到梁宇面前，“梁宇，你给我站起来!”
        梦中的梁宇被惊醒，睡意朦胧地揉着眼睛，看到老师瞪着眼，脸气得更白了：“不听讲，还上课睡觉，我没见过你这样不上进的学生。”老师气得语无伦次。
        梁宇一点也不怕，回视着老师，满不在乎地说：“我睡觉，又没有影响别人。”
        “不影响别人睡觉也不行，你这样会拉班里的后腿，会影响你的前程!”
        教室里充满了火药味，仿佛一点就着，同桌悄悄地拉了一下梁宇的衣袖，意思很明确，——不要再和老师顶嘴了。
        “老师，”梁宇毫不示弱，“你不就是为了你的名声？你总想班里靠全校全县第一，受领导表扬，却一点也不考虑同学们的感受！”
        “不管你怎么认为，”方老师拍着桌子说，“你必须遵守班规——上课不许睡觉！放学，不许回家，写检查！”
        “不写！”
        “你!”方老师一拳打在梁宇的肩上，他气坏了，“必须写，不写别来学校读书！”
        “我会记住这一拳!”梁宇流着泪说，“如果我以后得势，你千万不要落在我手里！”
        ……
        “梁医生，您怎么了？不舒服吗?”护士小张见他发呆关切地问。
        “没，没什么。”梁宇从往事中回过神来，“这个手术，我来做。”说完，走向手术室……
        他以为已经忘记了这件往事，可是今天，看到手术单上的名字，他感觉到肩上重重地挨了一拳，——就像发生在今天，——那一拳已经重重地烙在了梁宇的心中。
        进了手术室，梁宇望了一眼手术台上打了麻醉剂，静静地躺着的这个人，没错，正是这位方老师，——打过自己一拳，自己曾发誓要报这一拳之仇的方老师！
        梁宇思绪如潮。
        正是因这一拳，和方老师粗暴严厉无法令人忍受的管教方式，将梁宇逼上难耐的学习之路。无奈之下，梁宇深深的将这一拳记在心里，当作动力，开始刻苦学习，“我要报这一拳之仇！”
        时光如箭，几十年一闪而过。梁宇先是考中了医科大学，然后分配到市内这家最出名的大医院，成了心脏病科著名的主治医生。
        “世界真大，也真是小呀，今天你真的落在我的手里了。”梁宇感慨地想。
        “梁医生，到手术时间了。”见今天梁宇有点不同往常，助手提醒道。
        “开始手术！”随着梁宇命令，手术室的大灯唰的打开了，照在熟睡的方老师身上，清清楚楚。望着熟睡中的这个人，梁宇慢慢地举起了刀……
        方志宏迷迷糊糊中，感觉有一个人举着刀，面色狰狞……他想喊，可喊不出口，胸口像被谁压了快什么；一会又感觉一个人站在床边，默默地看着自己。自己是在来到了地狱，还是回到了人间？他感觉四肢无力，像水在海棉上，虚飘飘的。他慢慢地睁开了眼。
        有一个人手捧着一束鲜花站在面前，四面一片白。“方老师，您醒了。”那个人说。“我还活着吗？”方老师发现，自己在病房里，定了定，揉了揉眼睛，瞅了这个人片刻，记忆像一张电影拷贝，在屏幕上慢慢打开，由模糊到清晰。
        “是梁宇吗？”方老师笑了。
        “是，”梁宇将手中的鲜花——滴露的康乃馨放在床头柜上，“您还记得我？”
        “怎会不记得，”方老师愧疚地说，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，你曾说过，如果我落到你手里……哎，当时我确实太过严厉……”
        喘了喘气，方老师问，“是你救了我吧!为什么改变了自己的誓言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方老 师，”梁宇满脸羞愧，“如果没有您严厉的管教，不懂事的我，还有别的同学，怎么会有今天。其实，当我进入大学那一天，我就明白了您的苦心。我听同学们说， 您的心脏病特严重，常常发作，那都是为年少不学好的我们操心的呀，我们常常让您生气……梁宇动情地说，“我常梦想，有一天，如果您心脏病复发，住在我们医 院，我一定将这个病根祛除。”
        说着，梁宇坐在方老师身边，“今天，我盼到了这一天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