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月光停在旧信笺》
由 傲雪寒梅 · 李夫人 发表于 2025-11-28
夜，是被一盏一盏的灯点深的。
窗外的合欢树渐渐模糊成一片黛色的云，风路过时，枝梢微微颤动，像在回忆某个熟悉的触碰。书桌的抽屉半开着，里面躺着几封没有日期的信。信封的边缘已微微泛黄，那是时光轻轻咬过的痕迹。
取出一封，对着灯光看。信纸薄如蝉翼，能透出背后摇曳的树影。墨迹很淡了，像是秋晨的霜，太阳一出来就要化去。那些字迹时而清晰，时而模糊，拼凑出不成句的断章。倒是信纸角落有一小块水渍，晕开成一朵墨色的花，比任何文字都更经得起端详。
忽然明白，有些信生来就不是为了被阅读的。它们只是安静地存在，像河底的卵石，在流水中慢慢改变形状。重要的从来不是上面写了什么，而是它曾被怎样地折叠，在怎样的晨昏被取出又放回。
露台的风铃许久不响了。不是风不够殷勤，是它们学会了在气流经过时保持沉默。这种沉默比声音更饱满——如同果实熟透后的沉坠，如同雪夜熄灭的炉火。
想起某个相似的夜晚，月光很好，斜斜地铺在木地板上，像一条银亮的河。那时合欢花开得正盛，细软的花丝不时飘落，有的穿过窗隙，恰好落在未合的信封上。那画面至今还在眼前，却已遥远得如同前世的梦。
把信举到鼻尖，隐约还能闻到极淡的香气。不是花香，不是墨香，是时光本身的味道——清冽中带着微甜，像雪融后第一缕泥土的气息。这气息让人想起很多：清晨竹林里的鸟鸣，午后被晒暖的青石板，黄昏时渐渐拉长的影子……
有些东西就是这样，它们不占据空间，却无处不在；不发出声音，却比任何喧嚣都更清晰。就像此刻，虽然只有一盏灯、一封信、一个人，却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的丰盈与寂静。
夜更深时，起了薄雾。远山的轮廓完全隐去了，近处的树也只剩下朦胧的影子。世界变得很简单，简单到只剩呼吸和心跳。把信重新折好，放回原处。动作很轻，轻得像把一片雪花放回天空。
窗台上不知何时停了一只夜蛾，翅膀上带着细密的鳞粉，在台灯的光晕里一闪一闪。它停留了很久，仿佛也在读一页无字的信。
最后，连月光也倦了，悄悄退出窗外。合欢树的影子印在窗帘上，随着微风轻轻晃动，像在书写一封永远也写不完的长信。而我就坐在这信里，成为一个安静的标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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